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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我看著他的遺體,哭了。

明明已經冬天了,但是天空還是飄著綿綿的細雨,難道是上帝對於死亡這件事情,也會感到難過嗎?

人群之中,有個人低頭啜泣著,身體無助的顫抖,她已經哭了好幾個小時了,周遭的人不停的拍拍她的肩,但是自己的眼眶也早已經紅了一圈,眼角還有殘餘的淚痕。身旁站著幾個穿著袈裟的師姐,每個人手上拿著一本有些發黃的經文,低聲默念著,木魚聲伴隨著經文,給人一種平靜但又憂傷的感覺。他聽得見嗎?

我到他的靈像前,輕輕嘆了一口氣,接過了旁人遞來的幾柱香,朝靈像拜了三拜。
「一路好走....希望你能夠在另一個世界幸福。」我哽咽了一下,「我會想你。」我把香插入前方的香爐裡,煙霧繚繞,一鼓悲傷的情緒湧上心頭,我發覺我的眼角帶著淚,連忙用袖子將它拭去,有些倉促的離開現場,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的窘樣。

走出會場的同時,我摸著胸前一條銀色的項鍊。不曉得從甚麼時候開始,每當我心裡有煩心的事情的時候,我就會不自覺的摸著它,這條項鍊也同時是我和他友情的證明。當時我們年少輕狂,故意選在天氣不好的時候冒險登山,結果也就毫無意外地被困在山上整整三天,而且還差點丟了性命。這條項鍊就是我們獲救之後,他買給我們的護身符。

"這條項鍊,會到我們不再是朋友的時候才會失去意義"我還記得他曾經這樣笑著跟我說。
當時我不知道他的意思,只覺得我們一輩子都會是朋友,而到現在我仍是這樣認為的,儘管我們已經身處在兩個世界。

「真是可惜...一個年輕有為的青年就這樣過世了。」
「是阿,當初發現他的時候,情況真的是令人不忍,胸口被刺了三刀,兇手也真是夠殘忍的。」

一旁兩個警察站在遠處,叼著一根菸,如果沒猜錯他們應該是偵辦這起案件的警察,我決定去問問一些關於這案件的事情。

「你好。」我點頭致意。
「有甚麼事情嗎?」其中一個警察說。
「是這樣的...我想知道這件命案的一些細節。」我回答。
「你是哪位?」
「我是他的朋友。」

兩位警官有點猶豫的互看一眼。
「不行嗎?」我追問。
「這關係到隱私以及敏感的問題...」
「求求你!」我有些激動了,看著自己好朋友的死,我如何能抑住想找出真兇的心情?

「好吧!你明天到警察局來吧!」一位警察說,「我會把我們能說的告訴你,但是請你不要洩漏出去。」
「謝謝你。」我點點頭。
「那麼,明天見。」

兩位警察轉身離去,看著警車緩緩駛離,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不禁放了下來,至少我能為朋友做些甚麼?
廣場上親朋好友的身影依舊憔悴而沉重,我不知道會發生甚麼,但我的心告訴我,順著感覺走。

想到這裡,儘管天空依舊灰雨,我還是微微笑了。


2.

「這是我們到現場時所拍的照片。」一個身材微胖的警官在我前面一屁股坐下,交給我幾張照片,然後點起了菸,「當天因為下著細雨,所以到現場的時候,有很多地方的血跡有些被雨水洗掉,我們已經盡力保存現場狀況了。」

我仔細端詳其中的一張照片,屍體倒在地上的積水中,身上被刺了三刀,我的心揪了一下,不禁微微皺眉閉上眼。

「你阿!還是不要干預警方辦案吧!」微胖的警官一臉嘲諷的抽走我手中的照片,「像你這樣子還口口聲聲要找出兇手?這種事情還是交給警察來做就好了,一般人是沒有辦法承受這樣的打擊的。」

「我可以的!只是......」我想要抗議,卻發現自己也不知道該回些甚麼。
「只是...不忍心對吧?」微胖的警官替我接完了話。意外的,他嘆了一口氣,嘆盡了無奈。

「警察這種職業,是世界上最無情的。」他說,將手上的資料夾碰一聲丟在桌上,「這裡面是近幾個月所發生大大小小的案件,偷搶拐騙、殺人放火......你能夠想像到的人性最黑暗的一面,都可以在這裡面找到。而警察又能做些甚麼呢?我們既不能分擔受害者及他們家屬的痛苦,也沒有辦法去把世界從犯罪之中拯救出來,我們所能做的不過就是努力破案,還給世人公道罷了。」

「但至少...你們為正義而努力阿!」

「你太單純了。」他苦笑,「永遠不要相信感同身受這話,沒有人能夠完全去明白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,我們每天接觸這樣的案件,必須要把自己武裝起來,否則要是每次都像你這樣難過,那我們遲早都會變成自殺案件檔案裡的其中一筆資料了。」說完他看著我,「你確定你要干預這件事嗎?你要有心理準備。」

「我有。」我堅定的告訴他,就算我有可能會被捲入這場糾紛和危險,我仍然要去做,畢竟我在事情發生之前,似乎沒有做到一個朋友應該做的事情,「請讓我幫忙。」

微胖的警官又嘆了口氣,嘴裡吐出一團白霧瀰漫在空氣中,然後消散。

「好吧。」他沉默了一會兒,將煙灰抖進菸灰缸,「你想知道甚麼?」
「我想知道你們發現他的時候現場的狀況。」

「我記得....應該是大約晚上十點鐘吧?警察局接到報案說有民眾在路上看到有人流著血倒在地上,我們警員問了地址之後,大約在十點十分趕到現場,當時他就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。現場留有一隻水果刀,看來是兇手犯案所用的工具,我們也已經確認過刀鋒寬度和死者傷口一致,也確定刀上的血是死者的,所以兇手用它來犯案應該是可以確定的。」

「有沒有指紋呢?」我一邊將剛才警官所說的抄在小本子上,一邊發問。
「沒有,很不巧的。」他說,「可能兇手戴著手套或已經被雨水洗掉。」
「現場還有留下甚麼東西呢?」
「還有一條項鍊,不過它已經被扯斷了,可能是和兇手發生衝突推扯時不小心弄掉的。」話到一半,突然指著我說,「和你脖子上那條項鍊是一樣的。」

我愣了一下,有點惋惜的看著自己的項鍊,「沒錯....這是我和他友情的象徵。」
「這樣阿....」兩個人又再次陷入沉默。

過了一會兒,我打破沉默。
「那麼.....有沒有目擊者?若是有目擊者的話或許會有更多的線索。」
「報案的是附近一家小吃店的老闆娘,她說當天有點不舒服,於是大約將近十點就收店回家,看到死者倒在地上的。」

「能給我店的地址嗎?」我說。
警官順手撕下旁邊的便條紙,把那家小吃店的地址寫給我,然後拍拍我的肩,「該問過的證人都問了,如果你有發現新的疑點或線索請你馬上通知我們,不要自己衝動製造我們的麻煩。」
「我明白,我會小心的。」我向他道了個謝,便走出警察局。

但我不曉得是我的錯覺還是疑心,我似乎看到那警官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尋常。


3.

我循著警官給我的地址來到這家小吃店的門口,但是非常不巧今天沒有營業。我望向四周,附近的商家大多也都鐵門深鎖,或許是因為最近發生了這件謀殺案導致周邊的店家暫時停止營業,以避避風頭吧!

話雖如此,但要是見不到目擊證人,就等於斷了我手上唯一的線索,我衡量狀況之後決定留下我的連絡方式,希望老闆娘能夠提供我一些線索,讓我能夠更了解事件的真相--當然,更希望能找出兇手,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。

正當我拿出筆記本寫下我的來由和連絡方式時,一陣呼喚從我背後傳來。
我回頭一看,一個身材高挑的中年女士出現在我眼前,手拖著一車蔬菜,帶著一頂有些破舊的斗笠,有些驚訝的看著我,似乎是對我突來的拜訪有些措手不及。

「有甚麼事情嗎?」她恢復鎮靜的臉色說,「最近這裡亂七八糟的,你居然還敢到這裡來呀?」
「你就是這家小吃店的老闆娘嗎?」我受寵若驚的問道,上天果然還是眷顧我的。
「是阿。」她拿下斗笠一臉疑惑,擦去額頭上滲出的汗水,幹嘛?」

「是這樣的,我想要問一些有關於前幾天發生在附近的那件謀殺案的細節,不知道你......」
「我不知道。」老闆娘一口打斷我的話,然後一個箭步從我身旁跨過去,然後掏出口袋中的鑰匙插進鑰匙孔裡打開鐵門。
「老闆娘...請你幫幫忙好嗎?我非常需要這件案子的資訊,請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好嗎?」我著急了,看來老闆娘並沒有想要談這件事的打算,「只要耽誤你一點點時間就好,拜託你告訴我些甚麼吧!」

老闆娘拉開鐵門,然後回頭沒好氣的看著我,「煩不煩呀!我難道都不用做生意了嗎?快點走吧,該說的早就都說了,放我一馬不要再煩我了!」說完,老闆娘揮揮手示意我離開,然後就要把鐵門拉下。

「等一下!」我連忙用身體擋住鐵門,肩膀因為撞擊又痛了起來。肩膀最近總有疼痛的毛病,但卻總找不出原因。
「我不是警察,我也不是刻意要來打擾你的,請你聽我說好嗎?拜託!讓我說幾句話就好!」

老闆娘用打量的眼光看著我,然後又用力把已經拉下一半的鐵門用力推上去,一臉看你要搞甚麼把戲的眼神瞪著我。
「好啦快說啦!講完就快滾開,我不想再看到你。」

奇怪,我跟她無冤無仇的,她為甚麼對我那麼不友善?
「其實...我是那個死者的朋友,因為打聽到案發時您似乎有目擊到現場狀況,所以我想過來問問,希望能為我的朋友找出真相,請您就幫幫忙,我不想讓我的朋友死得不明不白的!拜託您!」

老闆娘愣了一下,停下了動作,「你說甚麼?」
他表情轉為沉重,似乎正在考慮。出乎意料的,她側身空出通道讓我進去,「進來吧....不要出聲。」

儘管疑惑,但至少老闆娘看起來是願意告訴我些甚麼了。我輕聲道了個謝,老闆娘並沒有回話,有些神經質的左顧右盼,似乎擔心被人看到一般,然後她才將鐵門拉下,還小聲的嘆了口氣,而屋內瞬時變成了一片漆黑。

「開燈。」老闆娘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,「你後面的右邊牆壁,上面的開關。」
我照做,然後明亮再次驅走了屋內的黑暗。

玄關擺了一輛小吃攤車,幾張摺疊桌椅靠著牆壁,還擺著一些做生意要用的一些用具。
「過來阿!愣在那裡幹嘛?」老闆娘揮揮手,示意我跟著她向裡頭走。她走到後方拉開紗門

老闆娘將桌上的雜物挪到一邊,示意我坐下。
「你....還好嗎?」老闆娘有點不安的看著我。
我愣了一下,「什麼意思阿?」
「喔....喔沒有啦!就我只是在想喔...你大概是腦袋壞了啦!這裡才剛發生過命案鬧得很大,最近都沒人要來這附近了。想問甚麼就問吧!該說的我早就已經都跟警方說了。」老闆娘邊說邊在我對面坐下,仍然一臉不信任的表情。
「那...能否請你再詳細的描述一下你當天看到的狀況?越詳細越好。」

她嘆了口氣,似乎是對於回想當天的事情這個要求很不情願。
「當天...因為我這把老骨頭疼得要命,想說可能是背的老毛病又作怪了,所以比平常還要早收店。那年輕人和他的兩個朋友從附近的街道走過來,因為他們大吵大鬧的,所以不注意到都不行。其中的一個人可能...可能是喝醉酒了吧?不停的朝另外兩個人罵些難聽的話,然後那個人就突然朝你朋友衝過去,然後過一會兒他就倒在路邊,那個殺人的人可能害怕吧?馬上就逃走了。」

「所以呢...你有看到兇手的臉嗎?」我邊說邊從袋子中拿出一本小本子和筆,連忙記錄下所有可能有所助益的細節。
「這個嘛....我沒有看得很清楚...」老闆娘愣了一下,「我嚇死了...而且當時好像有一陣閃光,可能是刀子吧?我衝過去的時候,另外一個人似乎察覺到有人跑過來,也轉身就想要離開現場...然後我就報警了。」

我邊抄著重點邊偷偷瞄向老闆娘,她看起來似乎很緊張,雙手一下放在兩腿之間搓手,一下又下意識的抓著衣角;臉上的表情一下子看起來是在回想,一下又像是在猶豫,我想她大概對於我的問話感到很不自在吧?遲遲沒有繼續說下去。

我環視四周,屋內的擺設很簡單,如同一般民宅的擺設,一張有些破舊的褐色沙發和一張木製矮桌,電視機也已經是老舊的型號了,但是屋內相當整潔乾淨,然後我的視線落在放在電視機上的相框。

相框裡靜靜的站著兩個人,其中一個人看起來應該是幾年前的老闆娘,但讓我愣住的是站在身旁高高的男子,如此熟悉、如此的似曾相識,甚至有一點...像我?我瞪著照片,心裡湧現出某種奇怪的疑問,這個男子為甚麼如此的像我?

「那是我兒子。」老闆娘突如而來的一句話打斷我的思緒,我回頭看著老闆娘,若有所思的表情讓她臉上因為心事而凝重。
「他...跟我長得好像...」我喃喃自語著,「這世上怎麼會有兩個人長得那麼像?真不可思議。」
「他真的和你好像。」她說,「或許你們兩個站在一起,我都沒有把握分得出來哪個是我兒子.....」

雖然感覺老闆娘很努力想要緩和凝結的空氣,但從她無從掩飾發抖的聲音聽起來,仍然感覺到她得不自在。
「請您不要緊張,如果不方便講就不用說沒關係。」我心裡湧現一股愧疚,畢竟我突然且無理的要求造成別人的困擾,自己也該負起責任,「我想再問你兩個問題,兩個問題我問完就走,不會再多打擾妳,好嗎?」

看著老闆娘不安的神情,我的歉疚更加的強烈了。我怎麼如此的無理霸道?想必當天她看到了難以承受的畫面,那些事情如果換做是我都不願意回想了,而現在我卻逼迫別人去訴說這些恐怖的事情?

站起身,我向老闆娘鞠了個深深的躬,她的表情一臉茫然,無法理解我的舉動。
「對不起。」我說,「我真的太亂來了...怎麼能夠要求您做這樣毫無道理的事,我想我該走了,請你原諒我這次無理的要求,我真的感到非常的抱歉,打擾您了....」

說完我便將筆記本等放入口袋,再次朝老闆娘道歉之後,轉身準備離去。正當我要跨出門外時,老闆娘小聲的叫住了我,我回過頭去,老闆娘坐在椅子上雙手合拳,一下子用手抓抓自己的頭,一下又咬著嘴唇,似乎正在做一個很大的決定。

「好吧...我其實有看到那天和你朋友吵架的那個人。」她顫抖著聲音,小聲到我必須很專心聽才聽的到她說的話,「那個人常常會來我的店裡吃飯陪我聊聊天.....你的朋友和他也很熟,那天他們兩個似乎因為甚麼事情吵了起來,雖然沒有聽到他們說甚麼,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,我認識那個和你朋友吵架的人。」

我有些吃驚,原來老闆娘剛剛說她沒有看清楚是說謊嗎?我沒有多去思考為甚麼她第一次要說謊,我只想知道那個人是誰,或許能夠再尋到一片事件的拼圖。於是我又走了回去,老闆娘雙手摀住臉非常的痛苦,久久沒有再說下一句話。

「老闆娘...請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好嗎?」我小心的問。
「我....我拜託你..可以請你不要傷害他好嗎?」她顫抖著聲音,「我告訴你...但你不要傷害他好嗎.....拜託...」

老闆娘放下他摀住臉的雙手,我不由得輕呼一聲!無數的淚痕在老闆娘的臉上劃出她的憂傷和疲憊,煞時間我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已經失去了活著的勇氣,是那麼的絕望而且悲傷蒼老,就好像這世上已沒有任何事能夠讓她快樂....

「您還好吧?」我急了,「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嗎?」
「怎麼會不重要....?」老闆娘說,「他是我....唯一的一個兒子阿!


4.

瞪著手中的紙條,但我卻不曉得接下來應該要怎麼辦。
從老闆娘的家裡離開之後,我的腦中卻仍然不時浮現出老闆娘老淚縱橫的面容和顫抖的聲音,這個答案讓我感到相當的意外,但這或許也說明為何老闆娘在面對我的詢問時,會有那種不安猶豫的表情了吧?和此案有密切相關的另一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兒子,換做是我說不定也會想要袒護自己的親人,但是老闆娘卻還是說出了詳細的發生狀況,我不禁對老闆娘除了同情之外,還多了一份勇氣的佩服。

但是接下來要怎麼辦呢?我應該要去找他或者是就此停手?心中的兩個我不停的交戰之中....
在無意識的情況之下,我的手碰到了胸前那條項鍊。我愣住了,那條項鍊依舊閃著亮光,但我卻感覺到上頭似乎有一道小小的傷痕,雖然沒有很深,但是對我來說卻相當沒有辦法接受,明明一直都被我視為珍寶的它,居然在我沒有注意的時候遭到刮傷?一股憤怒從我的心中升起,是阿!我到底在幹甚麼呢?你最好的朋友被殺了,你不但沒有替他討一個公道,甚至還想要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線索?我自責、又覺得自己真是無藥可救,於是我握緊了手中的紙條,我決定要去找他。


來到他家門口的時候,大門緊緊的關著,再次確認地址沒有錯之後我按下了門鈴。
約莫幾秒之後,有個男子打開了裡面的門,透過鍊條拉住而露出的小縫裡朝外看了看,我馬上上前去欲要說明來意,但我都還沒開口呢!他碰的一聲把大門又關了起來,瞬間又恢復成原本那樣詭譎的靜默。

我不禁感到起疑了,難道說他已經得知我會來的消息?
不過想想也合理,畢竟老闆娘也應該先早一步警告他我可能會來的事情了。

「真是個狡猾的人...」我心裡這樣想,但我仍然繼續按著門鈴,「不要像個膽小鬼躲在裡面!」
正當我心中不滿的火焰漸漸升起時,突然門喀拉一聲又打開了。

男子一臉不爽的瞪著我,和剛才的表情完全不一樣,似乎是很不高興我像個流氓一樣猛按電鈴。我瞪著他,的確,和我的確是非常的相像,只不過現在也沒有心情去驚奇這種事了,因為這男子的行為舉止都非常可疑。那男子並沒有打開鐵門,我猜想他必定是對我存在著防備心,沒關係,反正我本來就不是要來找他做朋友的。於是我馬上切入正題。

「這個人,你認識吧?」我拿出照片問,「他最近遇害了,你知道這件事情嗎?」
他先是有些吃驚,然後點點頭,「你想要幹嘛?警方已經在偵辦了不是嗎?」
「沒錯。他是我最好的朋友,而我現在要抓出這個罪大惡極的兇手。」我說。

男子的表情開始變了,有一點猶豫和遲疑,「你找錯人了。」
「沒有。」我馬上回答,「我已經去找過在案發現場附近那家小吃店,老闆娘說當天有看到你和死者起衝突,是真的嗎?」
「應該...應該是認錯了吧?」他愣了一下,然後拋出一個不像問句的回答,聽起來比較像是想要試探我,看我到底知道多少的感覺。
「是這樣嗎?我想你也應該早就得知我會過來找你的事情了,事情至此你為何不能告訴我實情呢?還有,你心虛嗎?不然為甚麼要躲在鐵門後面不肯出來直接面對我?」

他頓了一下沒有馬上接話,不過倒是很乾脆的把鐵門拉開,可能是不服氣的心理作祟吧?我如老鷹注視獵物一般的盯著他,不只是因為他是我目前唯一的一條線索,也是因為從剛才開始,他就一直閃躲我的問題,但我又不能馬上斷定他就是兇手,於是我決定再繼續的追問下去。

「請你告訴我當天所看到的好嗎?」我說,「這可能是決定性的證據。」
「我不知道是誰殺了他,也不是我殺的。」他冷冷的說。
「你認識他對吧?」我追問,「我從小吃店老闆娘那裡得知你和他是好朋友,是嗎?」
「沒錯。」他回答這個問題到是很乾脆,我心想。「但是憑這樣就能指控我是兇手嗎?你少自以為是了!我看你才有問題吧?」
「甚麼?」我有些生氣了,「老闆娘,也就是你母親,已經把事情經過都告訴我了,你還想要否認?」

「甚麼?」他愣了一下,然後瞪著我,「她和你說了甚麼?」
「你那麼在意做甚麼?心虛嗎?」我質問。
「我哪有....她說的話能信嗎?他都已經是個老太婆了。」他說,「笑死人了!你要不是.....」

他話沒有說完,似乎是被我身上的某個東西吸引住了,我順著他的視線,察覺到他正盯著我的項鍊看。
「幹甚麼?」我沒好氣的問。
「沒...沒事...」他嚇了一跳馬上迴避我的目光,聲音很小不仔細聽跟本聽不到,「那條項鍊...你戴著?」
「你...」我愣了下,意思是我們認識嗎?我看著他,雖然覺得他很眼熟,但是我卻想不起來任何有關於他的事情,「我們認識嗎?」
「沒有....」他馬上乾脆的否認,「只是那條項鍊長得很像是我一個朋友的項鍊。」氣氛突然變得很奇怪,而他欲言又止,似乎有甚麼是想說,「那條項鍊...很好看。」

甚麼?這是甚麼意思?
我惡狠狠的瞪著他,這個男的真是太奇怪了,不僅從剛才就開始侷促不安,說詞反覆不定,而且好像還隱藏了一個很大的秘密。種種的一切都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,那就是這個人就是殺了他的兇手。這樣所有事情就解釋得通了,老闆娘就是因為不小心看到了自己的兒子殺了人,所以聽到我要調查這件命案時才會那麼緊張,而且他還懇求我不要傷害自己的兒子,就是因為保護自己兒子的心吧?只可惜阿...兒子不了解母親的愛,還口出不遜,有這樣的兒子還真是不幸阿!我心想。

「是你殺了他...對吧?」憤怒的火焰在我心中升起,我的頭脹脹的不舒服,大概是氣昏頭了,「你第一眼看到我就有奇怪的動作,先是把門關起來不知道做甚麼,然後我問的問題全部都拐彎抹角,而且可以確定的是當天晚上你確實有在現場,這樣你還想否認嗎?」
「就告訴你不是我嘛!」他不耐煩的掉頭想要離開,我急忙一把抓住他不讓他離去,「想跑嗎?不可能的!我馬上打電話叫警察來調查你,就算你是清白的,也等警方調查完再說吧!」
「放開我!你這個渾蛋!」

他雖然看起來單薄但力氣倒是不小,奮力掙扎想要擺脫我的箝制,而我也用盡我所有的力量將他拉住。
沒錯!因為查覺到被我發現,所以現在想要逃跑了是嗎?以為我會這樣如你所願嗎?

「放開我!你瘋了嗎!」他大吼。
「我沒瘋!我看是你這個兇手才瘋了吧?為甚麼要殺他!為甚麼!」我朝他揮拳,而他卻整個身體朝我撲過來,一個踉蹌我跌倒在地。假如說我臉上多幾個擦傷和瘀青,或許就能再幫他加幾條傷害罪罪名了吧?甚至...或許能夠殺了他?

喘著氣,我繼續扭打著。
就在我無預警的時候,我的項鍊被勾扯到從我的脖子上掉落,被扭打的我們給撥到手不可及的牆角。我慌了,那是我的、是我的項鍊阿!如果沒有它那怎麼辦?我奮力掙扎,儘管仇恨仍在我的心中炙熱,但我卻更加想要拿回我的項鍊,雖然我的手極盡的伸著,但是那可惡的兇手壓在我的身上,一切都只是徒勞無功。

「別動!我們是警察!」遠方傳來一陣大喊,我推估大概有三個...不,或許有超過五個人朝我們這個方向過來。
「再說一次,馬上停止打鬥,我們是警察!」我愣了下,是警察嗎?看來上帝是站在我這邊的,我用盡全力推開他,連忙站起身求救。看來最後是我的勝利了,總算可以給他一個交代了!

「他就是兇手!」我大喊,前方的警察停下動作,「就是他,他就是那件案子的真兇,我已經從他的話裡得到證實了,現在先把他抓回警局,還我朋友和我一個公道!」我的胸口燃燒著興奮和勝利的快感,儘管快要喘不過氣,但我知道我的努力都沒有白費。

「冷靜一點。」當初在警察局的那個警官從後面走了出來,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掃過我們,先看看我,再看看那個兇手,嘆了口氣。
「抓起來。」一聲令下,我只見到幾個壯漢一湧而上....抓住了..我?

甚麼?怎麼回事?

「你們抓錯人了啦!」我大笑了起來,「兇手是他呀!我剛剛從他的話裡得到證據了,你們應該快把他抓起來才對阿!」可笑,這一切真是太可笑了!我居然被當成兇手的抓了起來?「你們這群傻瓜...兇手是他才對。」

「不。」那警官說道,「兇手是你,這位先生都已經全部告訴我們了,我當初真的是太輕率了,居然沒有先調查你有精神分裂症的問題,差一點就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。那位小吃店老闆娘在你去找她之後就連絡警方,說她看到自己的兒子殺人,但是希望我們趕緊去找她兒子,說他可能有危險。」

「我媽知道你有精神分裂的狀況,所以怕你傷害我,那天晚上可能是因為你和我太像了,所以她可能認錯人,而且我也還沒有時間能好好的和她解釋,但我很清楚殺了人的是你,而你現在居然又想來傷害我嗎?殺了他之後還不夠嗎!」那騙子嘆了口氣,「雖然知道你精神不穩定,但是我還是沒有辦法去原諒一個殺人兇手。」他的眼神如此冰冷、似乎還帶有些悲傷,「把他帶走吧....」

「甚麼?不....不是這樣的,我哪有精神分裂?你們這些騙子!老番顛!你們....」荒謬,這一切都太荒謬了!精神分裂?他們瘋了嗎?居然抓一個無辜的人而讓兇手逍遙法外?我的心中開始燃起熊熊的怒火,我要掙扎、要掙脫、要逃離這些瘋子才行!

我再也說不下去,因為我的頭疼欲裂,而眼前開始模糊....
最後彷彿隱約看到,那個兇手...撿起了我掉在地上的項鍊,嘴唇似乎喃喃說著甚麼,我似乎聽到.......




「對不起,我們不再是朋友。」





【END】

泉海 2010/10/28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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